天上月光如洗,宝塔的木质材料撕裂开来,泛着银光的巨锤破开塔顶,雷云渐渐在这个地方聚集,遮住天上银白的月亮。

    滔天的火势附在裂开的木板上落在沙地上,扑腾两下,便不甘心地熄灭掉。

    淡蓝色的蓝银草拉住几人的腰,将几人带出冒着大火的塔。

    此时的火势窜出了百米高,从上面往下看去,站着一片乌压压的人。

    所有人的脸上都泛着凶狠的光。

    “这座塔。”宁风致拉了拉暮云川的袖子,指指后面还在被火舌舔舐的塔。

    暮云川点点头,“好。”

    火势那样大,除了被他们人为破开的痕迹,这座塔本身却是丝毫不损,甚至隐隐泛着流光,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才是幻境中心。

    寂灭剑高高悬起,泛着冷光的剑尖直指塔顶,与塔顶的那颗宝石遥遥相对。

    破空声响起,寂灭剑周身的黑色光辉几欲将空气也染上颜色。

    大概是发现宝塔的危险,下面的百姓也躁动起来,歇斯底里地喊着,宁风致大概也只听清了“城主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城主?

    他们为什么要对这座宝塔叫城主?

    还不待宁风致想清楚,寂灭剑凌厉的剑气已经逼进塔身,银白泛着闪电的昊天锤也从侧面轰击上来,整座塔都在颤抖着,偶尔能见碎屑往塔侧落下来。

    然后宁风致就看见了答案。

    一个面如冠玉带着微笑的白袍青年的虚影在塔后浮现,一颗琉璃色的眼珠却不见以前的风华,反而是一派死寂。

    “大伯?”

    “宁前辈?”

    几人的声音同时响起,带着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“不,不止。”暮云川沉着脸。

    那个白袍身影的身后,露出几片黑色的衣角——

    连深。

    一阵彩光从宁远身上亮起,华丽精致的琉璃塔缓缓悬浮起来,它的面前是一柄黑色的长柄,几颗星星在上面连成一线。

    连深伸出一只手,握住七星剑,葱白的手指握着那柄黑色长剑,从宁远身后走出来,一双眸子灿若星辰,却也不见活气。

    暮云川唐昊对视一眼,身子略略伏低,以极快的速度撞上连深的剑。

    一股煞气从连深身上荡开,连沙尘都被卷起,暮云川二人一下倒飞出去,被一片柔软的藤蔓接住。

    “七宝有名,三曰魂。”

    连深身后的琉璃塔第三层亮起。

    “七宝真身。”

    “七宝有名,一曰力,二曰速,三曰魂。”

    并不是宁风致和宁远的魂力差距大,而是为了尽可能的补足暮云川二人与连深之间的差距。

    十万年魂环散出冲天血气,百里之外也看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璃城本就是天斗帝国的边界城市,离那个地方也是极近的。

    “嗯?阿川?”一位少女歪着头看着血气的方向,有点看热闹似的地笑了笑“居然被逼成这样,看你还自诩天才。”

    璃城的百姓已经不知所踪,上古战场的寂寥之气铺满了整个璃城,连那些花都怏怏地低下头,一丝不明显的血线悄悄从地底爬上来。

    暮云川邪红的眸子竟是如同水一般荡了起,原本玄黑的寂灭剑也泛起血色的光。

    与地上那些不祥的血线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“废物。”暮云川看着连深,轻嗤了声。

    连深自然是听不见暮云川说的话的,面上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天上隐隐落下几颗星辰,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排列在一起,落下的星光带着逼人的剑意,将暮云川牢牢锁在里面。

    他刚要动,打算解决掉这几个碍事的家伙。

    一阵轻响,地上破土而出大片大片的淡蓝色的藤蔓,把连深紧紧裹住。

    这些淡蓝色的藤蔓看着和普通的、路边的蓝银草毫无区别,却坚韧不已,连深甚至察觉了一些法则的力量。

    蓝银草是斗罗大陆最常见的植物,即是是璃城这种边塞城市也生长着整片整片的蓝银草,此时,点点蓝光汇聚而来,像是美轮美奂的萤火虫一般。

    每一点光都是弱小而易碎的,当蓝海落在连深和宁远身上时,一股神意忽然升起。

    好一会儿后,蓝光里发出一声轻唤。

    “阿远?”

    没听见另一边的动静,半晌才听见另一个声音,“连深。”

    所有浪漫情意都正式化为乌有,红包里的树枝和灯火下的相拥,包括所有的誓言与每个午夜梦回的赤瞳。

    这么久,宁远并不是全无意识的,他身化琉璃塔,看着所有人一天天的轮回,一周一次的祭拜,他们不知道时间,却任然记得七日一次的祭拜,明明幻境里没有宁远,他们却记得比谁都清楚。

    同时,他也看见了连深。

    他总是会刻意避开连深,不看这个人,甚至想把他弄出幻境,别脏了这地,但是他除了一双眼睛,就没有其他能力了。

    所以他看着连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。

    最开始的一年,连深每半个月会出去一次,半个月后再回来,回来的时候总是满身尘土,拍也拍不掉,因为这是被血粘上去的。

    他回来的时候,手里还会拿着一个步包,然后便径直走进宝塔里。

    他会慢慢悠悠地走到宝塔顶部,嘴角噙着笑,不紧不慢地打开手上的步包,“阿远,我送他来给你赔罪了。”

    步包打开后,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,面目惊恐。

    宁远这个灵魂状态,本是已经没有情绪起伏的,但是看到这骇人的一幕,就是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。

    那人是那群和自己谈生意的人其中一个。

    做完这一切后,连深会从储物器里拿出一壶酒,哼着小调,在这一层待上半个月。

    半个月后,就会一抹嘴角,一下跳起来,拍拍身后的灰,灿若星辰的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前面的虚空,“阿远,我走啦!”

    然后再过半个月,他又会回来,重复一遍之前的过程。

    就这样过了一年,下一个新年的时候,十二个人头整整齐齐地摆在宝塔最顶层里。

    连深喝了口小酒,哼着小调,翻手拿起七星剑,往自己脖子上一划。

    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地上,与其他人头不一样的是,这颗人头上的脸没有眼睛,那颗灿若星辰的眼睛在人头落地前被主人深深捏爆,嘴角却一如既往地噙着笑意。

    七星剑“当啷”一声落在地上,发出不安的嗡鸣声。

    宁远终于知道连深唱了这么久的小调是在唱什么了,那是七宝琉璃宗那边特有的小调,软软糯糯,声音悠长,像是在与情人撒娇一样的调子。

    他与连深的第一次见面时,连深正在被追杀,躲在一个角落里,彼时,他正轻轻哼着这首小调。

    一片蓝光中,宁远抬眼看向面前的人,眼睛里无悲无喜。

    所有的浪漫情意都随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去了,那所有的爱恨自然也随之消失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轮回的。”宁远轻轻道。

    “我也没有。”连深想伸手拉住宁远的手,却在触碰的一瞬间,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,他有些泄气地看着,虚虚地抬起手,看着像是覆在上面一样,只有他知道,他的手心里什么也没有。

    听着连深的话,宁远有些惊讶,却也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他一个辅助魂师,再怎么天资卓绝也不可能维持一个幻境二十多年。

    “那便算了。”宁远道。

    “嗯,算了。”

    什么都算了,喜爱、怨恨与未来。

    阿银终于支撑不住,蓝光开始明灭不定。

    “前辈。”她出声。

    两人转过身来,看向这边的几人,“很对不起,给各位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几人都摇头,算起来,其实璃城并没有给他们添麻烦,也根本没有作恶,如果不是他们,也许这里还会一直好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是阿琛的孩子吧。”宁远笑着看着宁风致,“和阿琛长得很像。”

    宁风致看着这个素未蒙面,只在父亲的画像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大伯,心里一时百感交集,“大伯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的孩子。”宁远笑得温柔,琉璃色的眼睛折射出滟潋的光,“替我和阿琛问好。”

    “父亲他很想你,书房里常有大伯的画像。”宁风致道。

    “阿琛,会是一位好宗主的。”宁远道,“你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拜拜各位小朋友。”宁远和连深手虚虚握着,面上都是笑意,看向阿银,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阿银,他们出来的一瞬间,是不会恢复神志的,最后只会力量耗尽而灵魂消散掉。

    “前辈,再见。”

    灵魂消散,宁远的眼睛最后环视了一番这片待了几十年的璃城,都是老样子。

    幻境解除的时候,璃城也露出了原本的模样,年久失修、无人打理的城市在大漠的长风里挂满了蜘蛛丝。

    几人对着两人消散的方向长长地鞠了个躬。

    前任往事,连深固然有错,但谁又能轻易评判他人的是非?

    “走啦走啦,这把最后居然是阿银出了风头,啧,丢人,丢人啊!”唐昊伸了个懒腰,往城门走去,“暮云川,风致可是答应我们,你们给打工的啊,不许反悔。”

    “嗤”暮云川嗤笑,“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赖?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!”唐昊锤了锤暮云川的肩,“你要是有风致一半的人品,我也不至于质疑你好吗?”

    “菜鸡没资格质疑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

    身后璃城牌匾的依旧屹立在黄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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