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一个月勘察各村临近河流,李正怡正要返回州府时柯文派人说徐家坡附近决堤了,请李正怡去救人。

    李正怡亲自上阵筑堤,安置村民,就连文天冬也受他差使,铲了几天土才去往州府。

    去往州府的路上,文天冬摇身一变,穿上玄色流云纹织金锦的横襕窄袖袍衫,腰间带一白玉环,脚上穿的是轻便的蒲鞋,手里拿一把小叶紫檀的书法扇子。

    活脱脱一个纨绔郎的模样,当然了,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。

    不过这次不一样,这次没人管着啊!李正怡要他帮忙,那他可要趁着机会好好潇洒啊!

    至于李正怡,估计要到九月才能回州府呢。

    自己这边花天酒地、狎妓赛马,李正怡在吃苦受累、铲泥挖土,想想就美啊!

    文天冬猜得不错,九月初三李正怡才回州府。

    只是他这安然归来,自然有人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这下柯文也不装唯唯诺诺了,直接堵在院中当着众人的面,开口质问道:“刺史离府多日,别是乐不思蜀了吧?”

    “您一去三个月,把这些公务都交给我们,您那俸禄拿着不烫手吗?”

    李正怡反问道:“柯长史这是在质疑李某?”

    “李某从徐家坡到季家村一路参看民情,并无丝毫懈怠,长史若不信,可当前去询问,也好让那些里正、村正认识认识柯长史!”

    “李某在徐家坡安置灾民,柯长史从未前往协助就罢了,如今倒是先指责李某了,柯长史如此行事,可真让李某大开眼界。”

    柯文被揭穿也不急,直言道:“是又如何?李刺史还准备要在御前参柯某一本吗?可惜了,二殿下被外放出京,这辈子怕是再难入长安了。”

    “还当自己是尊贵的二殿下呢,刺史?”柯文面露鄙夷,嗤笑几声。院中众人也都露出讥笑。

    这可正戳到李正怡痛处了,他攥起拳头,努力平复呼吸。

    柯文见状咧嘴一笑,又嘲讽道:“我还当刺史如何境界高远呢,原来还是在意啊!”

    “可惜了,”柯文又感叹一遍:“殿下处理水灾确实不错,只是谁在乎呢?当今圣上心里还是只有五殿下啊!”

    “够了!”李正怡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,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将柯文如何。

    柯文还要再说话,一人匆匆来报,不算小声道:“刘公来拜访李刺史了!”

    李正怡见柯文脸色一变,似是十分惧怕这位刘公,不多时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,他步履矫健,腿脚轻快,声若钟鸣,扬声喊道:“二郎在否?”

    然后看也不看弯腰迎接的柯文直奔李正怡来,口气亲昵道:“二郎!”

    刘和上下打量李正怡,扶着他的肩膀问道:“二郎这是怎地,怎么这么瘦了?”

    “您是?”李正怡略略往后退一步,躲开刘和。

    “呀,你不记得我,我是刘阿翁啊!刘淑妃的大人!”李正怡想起来了,连忙要行礼道:“阿翁——”

    “哟哟!快起来!”刘和钳住他,道:“好二郎,我前些时日才回宋州,一知道你回来了就来了,你可别怪我来的晚啊!”

    李正怡笑笑道:“怎么会,阿翁先进来喝茶歇歇吧。”柯文也顺势跟着进来。

    刘和坐下后轻飘飘看着柯文问道:“我刚才怎么听到有人说什么外放、出京之类的话啊?”

    刘和意有所指道:“柯长史,你说呢?”

    刚才气势汹汹的柯文此刻气焰全息,赔笑道:“我、我什么也不知道啊。”

    刘和看向李正怡道:“二郎说呢?有什么只管讲出来,阿翁为你撑腰。”

    不想李正怡却微微一笑道:“左不过与柯长史拌几句嘴,哪里用得着阿翁撑腰呢?”

    刘和一愣,微微瞪一眼柯文,又笑着说:“那就好、要那就好,二郎啊,有空常到阿翁处来玩啊。”

    李正怡笑着点头应下:“是,那以后宗熙要上门叨扰了。”

    待刘和走后,柯文才重新嚣张起来,嘲讽道:“二殿下还要让别人插手这种小事吗?当真是个黄毛小子。”

    李正怡冷笑一声,拍拍手,燕三、四立即把门合上,燕一一脚踹在柯文心窝,将他踹倒在地。

    “我当你们的手段多高明呢,”李正怡走近柯文踩住他的手指:“故意让我难堪,想让刘和来雪中送炭?”

    “可惜了,雪中送炭没有,”李正怡用脚碾压柯文的手指,神情狠厉道:“你确实激怒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柯长史,你怎么不明白啊?我把你杀了,再去求刘和来帮忙,这才是真正的雪中送炭呐,这样柯长史也算死得其所了。”

    柯文的嘴一早就被燕五拿东西堵住了,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着。

    燕二过来亲昵的环住李正怡的腰,把他往后带,说道:“主子快坐下歇歇吧,这种东西也配脏了主子的手?那真是抬举他了。”

    李正怡坐回位上,把跃跃欲试的燕二拉回来,皱眉低声道:“好,那便依你的,过来给我倒茶。”

    燕二嘴上埋怨道:“这种小事主子自己来嘛。”心里却因为李正怡特意使唤自己而高兴。

    “那几个刺还在小吉那关着呢?”李正怡舒展眉头问道。

    燕二点点头道:“是啊,主子要什么时候审他们啊?”

    “等一会儿散值就去,对了,你们先去查清楚这四人的身世。”

    燕二凑近李正怡,几乎要和他面贴面了,小声道:“主子,是三个人了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小得如夏日蝇虫,像是小声说就不会被李正怡责罚。

    李正怡叹口气,摸摸他的头问道:“死了一个,是不是你动的手啊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、不是,”燕二用头去蹭李正怡的手,低声道:“是燕一杀的,跟燕二没关系的。”

    李正怡拿燕二没办法,他是十个暗卫里最小的,是认识李正怡最早的,也是他独一个求了文伯说要跟着自己的。

    按先后到文家的顺序,燕二本该排行第一的,李正怡看他年纪实在太小才给他拨到第二,他也不恼,总拿这个在李正怡面前撒娇。

    此刻燕一顾不上反驳燕二的话,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收拾柯文呢。

    刚才柯文的话他们都听见了,虽说主子的怒气是装着表现出来的,但主子的不高兴是真的。

    他们可不得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“好好招呼”柯文嘛。

    只是李正怡没工夫看他们折腾,抬手捏捏燕二的脸,吩咐道:“拿筐子装了,带到旁处去吧。”

    知道结果就好,过程对他来说不重要。

    文书一早被文小吉搬回来一部分,整整齐齐摆在桌上,李正怡从天和二十一年的案子开始翻看。

    第一件事是一件骡子寄存病死之事。

    天和二十一年一月十八,吴氏存骡于邻王氏,病死,告状于官。会验曰:王氏无罪。附勘会所言如下:骡年迈而亡,吴无故状告,呈看详长史柯所断。看详同各相度详审事理而断:常行棍杖吴十五。

    第二件是亲子排斥养子,剥夺继承一事。

    李正怡一件件翻看案宗,均无异常,直到看到第八件案宗,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
    宋九牧。

    是说宋九牧被劫匪——怎么变成文学博士楚生路了?

    天和二十一年六月初二,刺史宋氏与一众属官于驿站相聚,饮酒言欢。文学博士楚氏席间狎妓遭呵斥,怒起,拔刀相向。刺史身亡。看详同各相度详审事理而断:楚氏流放。

    李正怡又看了一遍案子,觉得此事有蹊跷,他明明记得宋九牧是流匪所杀,怎么变成死于席间纠葛了?

    正看着,燕一回来禀报道:“主子,人死了。”李正怡抬头一看,外面天开始黑了,原来已经这么晚了。

    “好好处理一下,我还要让他见刘和呢,老人家可禁不得吓。”李正怡面露冷笑。

    燕一道:“是,那主子要不要去看看那些行刺之人?属下已经查清了他们的身份。”

    “去的,对了,写封信去问问大舅,那宋九牧到底是怎么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燕一应下。

    文小吉的住宅邻家地窖里,剩下的三个人已经被关了三个月了。

    李正怡皱眉问道:“你们究竟是奉谁的命?为什么要杀我?”

    杨勺最识时务,答道:“我们也不知道杀人的原因,就是听柯长史的话来杀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杀的人中可有一个叫宋九牧的?”李正怡审视杨勺,问道。

    “小人也不知道,但是小人家中有记录,小人愿意去拿。”杨勺低着头。

    李正怡看不透他的想法,但能猜到一二,于是笑道:“好啊,那你去吧。”

    待杨勺走后,李正怡看向哆哆嗦嗦的另外两人,笑问:“你们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吗?”

    那两人还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李正怡叹口气,在两人的惨叫中闭上眼睛,问燕二:“燕五去了吗?”

    燕二用热乎乎的手给李正怡捂着眼睛,答道:“已经去了,放心吧主子,他跑不了。”

    一炷香后,燕五带着精神奔溃的杨勺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不是回家吗?怎么跑到柯文家里了?”李正怡笑道:“再者柯文都死了,你去通风报信有什么用呢?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你有个弟弟,叫杨瓜,”李正怡漫不经心敲着桌子,语气不耐道:“招不招?看见那两滩血了吗?你不想你弟弟也这样吧?”

    杨勺惊慌失措便要跪爬过来,被燕二一脚踹到地上。

    “刺史!我求您!”

    杨勺浑身颤抖,声泪俱下,恳求道:“我求您别杀我弟!他什么都不知道!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!”

    “看你的表现,”李正怡勾唇冷笑道:“你若不安分,我就杀了你兄弟二人,再把柯文的死嫁祸于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老实听话!我全说!我全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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