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这沂朝未来的皇后真真是个绝世美人啊!”
“哈哈哈,恭喜陛下马上便要抱得美人归咯!”
大臣们唇边的胡子微微颤抖,卷曲的胡子下,能透过牙齿看到里边的舌头。
“哈哈,过誉了。蝶鸢到底只是个寻常女子罢了!”
“听闻过几日便是您和皇后的订婚仪式,老身先现在此恭喜陛下了!”
“谢过爱卿。届时朕会邀请邻国皇室,以显我沂朝国力强大,繁荣昌盛!”
“哈哈哈,好啊!”
“恭喜陛下!贺喜陛下!”
“孔莫,你说,十天后的订婚仪式上,她会是种模样?”
少年的皇帝还不懂如何掩藏情绪,想到开心的事情总忍不住和亲近的臣子分享。
“回陛下,臣想她会是祸乱八方的妖女!还请陛下三思!”
机警的臣子伏在地上,冒着生命危险警告年少的君王。
“妖女么?朕甘愿沉沦。”
君王笑了,斜着眼看着伏在地上的臣子。
“过几日是朕大喜的日子,朕不想坏了运,这一次,暂且放过你。下次,别再让朕听到。”
即使没有正面迎上君王的目光,伏在地上的臣子也能听懂到上位者话里的意思。
君王就是君王,即使是尚且年幼的皇帝,也不能不怀有敬畏。
“是,臣退下。”
分明是比君王更加高大的臣子,却以卑微的姿态退出舞台。
“呵。”
君王独自一人在舞台中央,细细打量手中的珠钗。
“蝶鸢,你终于属于我了。”
无论何时,天子脚下的皇城总是充满了烟火气息。
街道间嘈杂的谈话声中突兀的插进快板轻快的敲击声。
“哎,瞧一瞧!看一看咯!”
说书人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,吆喝着群众围观。
“嘿,接着讲上次没讲完的!”
“别听他的,给我们讲点新奇故事!”
说书人一停快板,卖个关子:“嘿,咱们今个儿不讲民间故事!猜猜看~”
这关子卖的果然奏效,立刻吸引了更多的群众围观。
“不会是……神仙情爱吧!”
“哈哈,仙人眷侣哪是我等凡人敢肖想的!”
“啊~不讲狐妖和书生了呀?”
说书人看情况差不多了,挥起手上的快板,“瞧一瞧,看一看!今个儿不讲民间话,咱们来看宫城事!”
揭晓了谜底,台下的看客不免有些慌张。
“这……陛下不会怪罪吧?”
“囡囡,我们走!”
“算了吧?散了吧?还以为是什么新奇故事呢!”
说书人见势不妙,脑筋一转,“大家别走啊!过几日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订婚仪式!陛下特意差遣官人来报,要我们这些说书的多宣扬些故事呢!”
“真的吗?”
“这还能有假?这可是欺天之罪啊!小人我可担不起!”
“那就赶紧说来听听!”
“得嘞!”
眼见围观的群众又凑了过来,说书人清了清嗓子,收起快板。
“话说前些年宫里来了个奇女子,无姓,名蝶鸢。这女子的来头无人知晓,但世人皆知她倾国倾城,容貌无双……”
“停停停!这姑娘的事我们都有所耳闻,你直接说她和陛下怎么样了!”
说书人尴尬地笑两声,挠了挠头发,眼珠一转,开口说道:“这蝶鸢啊,因生得极美,而且擅长舞蹈,又辅助君王一统天下。这不,就要订婚了么!”
“切~”
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。
“还以为是什么新奇事呢?没意思,散了散了!”
“唉唉唉!别走啊,好歹留下几个铜币!”
说书人嚷嚷着,一路追赶群众退出舞台。
大臣们和邻国的使节整齐地跪坐在舞台中央,不时窃窃私语。
随着一阵庄重的音乐响起,戴着红色面纱的少女挽着年轻的君王缓缓走出。
她已经换下了跳舞时的那身衣服,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色婚服,妖冶诡魅,绝世无双。婚服下摆坠了只铃铛,一步一响。
少女笑看着向年轻的君王,那双美丽的凤眼此刻醉了满天星辰。
君王恍了神,愣盯了两秒,红着耳朵扭头向大臣和使节们说道:“今日是朕与最心爱的女人订下婚约的日子!诸位可凭心意献礼,然在此之前,朕有一句话想对我沂朝未来的开国皇后说!”
君王红着脸,转而去看身边的女孩,“朕以千秋万载为聘,以大好山河为媒,以我此生为契,你可愿与我共饮合卺?”
一字一句,铿锵有力,像是能透过他的话语窥探一千多年前那个繁荣王朝的模样。
少女没有出声,她只是看着君王认真的神色,微微歪头,眼眸弯起,戏谑又怜悯的笑容藏在面纱之下,薄情刺痛君王的心。
她转身,离开舞台,背影绝世又冷漠,像是能通过她冷淡的双眸窥见那个倾覆天下的妖女。
君王尴尬地放下手,红着眼眶,他背对所有人,尽量使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:“诸位,皇后身体不适,先行告退。朕也乏了,你们自便,朕……朕去看看……皇后。”
身穿藏青色容服的君王低下头颅,发冠上的飘带被风吹起又落下,他的背影落寞,心事无人知晓,也无人敢猜。
其实君王一直都知道,那个似神似妖的少女是一只迁徙的候鸟,而他只是候鸟迁徙途中一眼撇过的停靠点,她愿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已是莫大的慈悲。
可那不够,贪婪又无惧的君王啊,妄图得到妖神的心。可他不知,妖或神,是没有心的
舞台两旁的大臣窃窃私语,无人敢上前安慰失意的君王……
“小姐,您真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。”穿着浅绿色襦裙的小丫鬟手里抓着木梳,又轻又缓地给少女梳着头发。
“是吗?呵,毕竟美丽才是女人真正拥有的东西。”少女抚上蒙着面纱的脸颊,那双淡泊的凤眼似乎掺杂了些什么东西。
“唔……小姐说的对!明天就是您的订婚仪式了,我要给您打扮的漂亮些才行!”说着,小丫鬟往她发间插了支珠钗。
“可是,小姐,您为什么总是不肯摘下面纱呀?”小丫鬟理了理她细软的发丝,语气好奇又小心。
少女笑了笑,没有回应。
那是婚礼前夜,后宫乱成一片。
“不好啦!娘娘失踪了!”
神色慌张的小丫鬟拉着过路的侍卫,口齿不清地胡乱比划一通:“刚刚我还给娘娘梳头来着!转眼她就不见了!”
“什么?!快叫其他人一起去找啊!”
“娘娘!娘娘您去哪儿了!”
“娘娘您快出来呀!”
“娘娘您就不要和我们开玩笑了!”
“小姐您在这里吗?”
舞台上不断有侍卫和丫鬟行色匆匆地走来又走去,颤栗的声音里浓缩了一个朝代的不安。
“禀报陛下……属下无能,未找到娘娘。”
在那个跪在地上的臣子身后黑压压站了一群宫女大臣。他们全都低着头,没有人,没有一个人,敢与君王对视。
“嗤。”君王顿了三秒,“废物。”
大臣和宫女们不敢出声,低着头等待君王的发落。
“滚!去找,无论她在哪里,都要找到她!我沂朝的开国皇后只能是她!”
君王的声音呜咽,吐出的字句口齿不清,可话里的情绪准确无误地击穿每个人的心。
好像那一秒,他真正成为了那个被妖女亲手毁掉的君王。
他离开,背负着被戏弄被困囚的伤痕。
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场,年老色衰的君王重回舞台。
“蝶鸢啊,如果你是在玩弄朕的感情,那为何如此快就失了兴趣?”
他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,每个落步都重得像是要在地上砸出一个坑。他伸出被冻得苍白的手,疤痕和老茧清晰可见,从指间蔓延到手腕。
“我恨你,但我也爱你。”
他的声音染上哭腔,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浸染不甘和落魄。
“或许,这一场故事从始至终都是我的自作多情。呵,你从未爱过我。我的金钱、地位,你都不爱。”
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,膝盖一屈,跪倒在地上。可他撑着身体,仍然爬起来,一步一步向前走去。
“只是因为年少时我曾见过你面纱下绝世的容颜,从此你潋滟秋水的眼眸是我犯罪的始终。”
一语终了,他身后的屏幕突然投射出一张破败的宫城照片。
“这是朕为你修筑的宫城,只可惜到死也未能修成。若你愿意再来看我一眼,我愿背负着万人唾弃的罪名,身死国灭,又有何惧?”
他一字一句吐出最后一个语气,而后僵直地倒下,再也未能起来。
君王倒下之后,后台突然传来一声娇笑。
少女戴着红色面纱,唯一一束灯光紧跟着她。少女步履轻缓,先前的红色婚服已被换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纱。
君王已老,而少女容貌永存。
她径直从君王僵硬的身体前走过,回头看了一眼衰亡的君王,娇笑一声,轻扑着画扇离去。
以上,是云川中央大学发布在官号的视频。两个版本,一个是晚会那天的现场直拍,标题为“你潋滟秋水的眼眸是我犯罪的始终。”
另一个是后来在专业场地重拍过的版本,标题为“只因年少见过你红色薄纱下掩藏的面容,从此甘愿沉沦。”
两个版本,第一个现场直拍的画质差,但播放量遥遥领先第二个版本,大概是因为再模糊的画质也掩藏不住鹤羽眼里的流光。
再或许是直拍版本把一部分观众拍了进去,观看视频的人就像身处人群之中,仰着头妄想沾染神女的美丽。
神女是她,妖女也是她。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洞穿万物的凤眼,偶然一个对视,掀起内心的千层波浪。
她脚下金灿灿的足铃,一步一响,踩在君王的心尖,稍一用力,心就碎了。
她是蝶鸢,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,一个回眸倾覆了整个王朝。
可她是鹤羽,不是蝶鸢,胭脂俗粉盖不住她的干净,微微弯起的眼眸可温暖一个冬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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