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然是尚在灵河县的事情。

    楚景玄满口答应过要送宁宁和昭儿的七巧图和九连环。

    一人一份装在匣子里,另各有一串压岁花钱。

    细细瞧上几眼,发现花钱的红绳编得有些歪歪扭扭,分明不是出自熟手。

    沈碧珠更捧出又一个匣子说:“瑶瑶,这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匣子里整齐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,有时兴的胭脂水粉也有香膏面霜,另还有些首饰簪子,装得满满当当。

    在瓶瓶罐罐的缝隙中露出一点鲜红颜色。

    同样乃一串压岁花钱,同宁宁、昭儿收到的是如出一辙的编织手法。

    虞瑶面上不显,欢喜收下。

    心下却晓得其中有楚景玄的手笔。

    时值年节,作为皇帝陛下,楚景玄不可能出现在阙州,这些东西也可以提前备下命人捎来。

    但虞瑶最为在意的不是这些……而是碧珠也帮着隐瞒。

    同样不是责怪沈碧珠偏帮皇帝。

    是晓得寻常情况下,沈碧珠未必拦着瑞王做这事,自己却基本上不会做。

    按照沈碧珠的性子以及她对沈碧珠的了解,将东西退回去让皇帝自己亲自送给她,才是沈碧珠会做的。现下沉碧珠帮了楚景玄,多半是有旁的她所不知的缘由。

    可那缘由是什么?

    虞瑶颇为在意,然顾念着新年正是气氛和睦热闹时,没有着急盘问沈碧珠。

    昭示新年的钟声悠远响起。

    夜幕之上,一颗颗烟花陆陆续续腾空,拼凑出火树银花的热闹景象。

    守夜的宁宁和昭儿熬不住,早早在虞瑶和虞敏的怀中睡着过去。

    这会儿她们抱着孩子们踏着一路的烟火回去,流萤领上几名侍女跟在她们的身后,侍女手中捧着一个个匣子。

    不多时回到房间,侍女们搁下东西便退下了。

    虞瑶和虞敏把宁宁昭儿放在床榻上,哄他们安稳睡下,虞瑶又让流萤把提前准备的荷包拿出来。

    得楚景玄吩咐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祁寒川等人自也无法离开阙州,去与家人新年团聚。

    虞瑶白日便为他们准备新年荷包,算是一点小小心意。

    “敏敏,你和流萤一起去吧。”拉着虞敏的手说得一句,虞瑶微笑道,“待会儿也不必折回来,直接回房去休息便是。”顺便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虞敏手中,低声,“这是姐姐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虞敏含笑将荷包收下了:“姐姐新年吉祥。”

    虞瑶复将另一个荷包递给流萤,又得一句新年祝愿,方送她们两个人出去。

    待只剩她独自在房中。

    她从匣子里取出那几串压岁花钱,一一塞到宁宁和昭儿的枕下。

    虞瑶坐在床沿,静静看着两张熟睡的稚嫩脸孔发起愣。

    另一边,虞敏和流萤从房间里出来后,相携着走到院门附近略喊得两声,祁寒川便出现了。

    在这座院子里住着的,除去昭儿这个两岁的孩子以外都是女眷。

    祁寒川身为男子不方便与他们同住在一处,同在灵河县一样,寻常不怎么露面,当他们要出门时则跟随保护。

    尽管不大露面,却是晓得他在的。

    见到人,虞敏和流萤上前去与祁寒川互相见过礼,寒暄过,虞敏先将一个荷包递过去。

    “祁将军,新年吉祥。”昏暗朦胧的烛火光亮照在小娘子脸上,天寒地冻,她说话间便是白雾袅袅,面上少有挂着淡淡的笑,“时逢年节,念及将军辛苦,这是我姐姐一点心意,望祁将军不要推辞。”

    将荷包塞到祁寒川的手中,虞敏又说:“是诸位都有的。”

    便同流萤将许多荷包一股脑儿塞给祁寒川,以证明当真是人人有份。

    祁寒川没有机会说出拒绝之言。

    怀里被她们塞过来许多荷包,他不得不小心捧着,抬眼只见虞敏笑着冲他摆摆手,转身回院子。

    与阙州遥遥相对的京城皇宫正是银装素裹,白雪皑皑。

    宫宴散去,楚景玄拢一拢身上的斗篷,回到一贯冷冷清清的宣执殿。

    常禄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。

    行至龙案旁,楚景玄正举着一盏小灯专注研究着龙案上铺开的一张舆图。

    “陛下宴席上喝了不少酒,不如喝碗醒酒汤解解乏。”

    将醒酒汤搁在龙案一角,常禄轻声劝道。

    楚景玄听言不紧不慢收回落在舆图上的视线。

    他搁下小灯,在龙椅上坐下来,常禄当即将醒酒汤端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手里捏着一柄瓷勺,楚景玄却迟迟未动,似乎在想事。如此过得半晌,他搁下瓷勺,端起那碗醒酒汤,几乎一饮而尽,搁下青花瓷碗说:“东西应该送到了?”

    “是,请陛下安心。”

    常禄躬身回答,“昨日已有消息递回来,说东西顺利送到了。”

    楚景玄抬手摁一摁眉心:“你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常禄应喏,撤走碗碟,奉上一盏热茶,这才悄声退下。

    殿内又恢复安静。

    想起远在阙州的虞瑶,楚景玄却再无心看舆图,他枯坐良久,起身走向侧间,只不进去,站在门口望向里面。

    离开灵河县回到京城数月时间。

    朝堂内外、大大小小无数的事情轻易将他的精力霸占。

    忙碌起来便无瑕多想。

    不去想,权当不记得自己被虞瑶温柔无辜地拒绝,便仿佛他仍有机会,仍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其实他是皇帝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他有哪儿不能去?

    哪怕要将虞瑶和两个孩子接回宫里来住,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。

    可她不喜欢。

    而一旦他做出那样的举动,他清楚她不可能会任由他摆布,他们之间的关系亦将真正万劫不复。

    他不能也不敢那么做。

    她不想回到京城、回来宫里的因由,他一样十分清楚。

    因为这个地方,于她而言,没有多少好的记忆,便根本不值得留恋。

    楚景玄闭一闭眼,转身回到龙案前。

    如今分隔两地也不是那么糟糕,他对自己说,起码知道她和孩子平安无碍,她可以做喜欢的事,会过得很好。

    想着这些,心绪和缓两分。

    楚景玄重新取过龙案一角的那一盏小灯,继续研究眼前的舆图。

    边塞安稳过十数年,于近两年却有小国开始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年末派去南凉的使节更被残忍杀害,边关百姓也遭遇劫持捋杀,不少百姓家中被蛮横洗劫一空。

    这是毫无遮掩的挑衅。

    只怕光是南凉一个小国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胡作非为。

    如此情况下想维持边关安定,唯有以战止战。

    只年节之前边关接连有战报传来,情况竟不甚乐观,连同南凉在内的诸个小国有联手迹象。

    楚景玄打定主意,于年节过后亲征塞外。

    南凉继任的首领他有过些接触,对此人品性也有所了解,正好会上一会。

    这些消息不曾往外透露过半分。

    身在阙州的虞瑶浑不知情,虽然对沈碧珠帮忙转交礼物有所疑虑,但年节期间按捺着没有发问。

    他们在阙州没有亲朋。

    即便年节,也无须去谁家登门拜年。

    只是瑞王府日日有客上门,沈碧珠很是忙碌。

    虞瑶帮不上忙,带着两个孩子和虞敏、流萤待在小院子里闲散度日。

    宁宁和昭儿将新近收到的七巧图和九连环翻找出来玩。

    沈碧珠将礼物交到虞瑶手中时,他们已经睡着了,这会儿听说是有人送他们的新年礼物,难免好奇发问。

    虞瑶微笑告诉他们:“是爹爹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。”

    两个小孩儿一脸懵懂,她抬手摸一摸他们小脑袋,“不记得了吗?是爹爹答应过你们的。”

    数月以前的事,两三岁的人哪里能记得?

    懵懂片刻,全无负担抛开这些念头,两个人已然兴趣盎然摆弄起七巧图。

    转过元宵便出了年节,沈碧珠稍微变得清闲。

    虞瑶去探望她,亦直到此时方问起七巧图、九连环与压岁花钱的事。

    沈碧珠乍然听见虞瑶的话,微微一怔,却很快笑一笑道:“我便说,不可能瞒得过你。”当下并不否认,直接认同虞瑶所想,“是陛下年前派人送来的。”

    虞瑶也不算意外听见沈碧珠承认。

    她看着沈碧珠,面有不解: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?为何他送来礼物这样的事要故意瞒着我?”

    沈碧珠在心里暗骂,她早料到会这样,偏有些人要画蛇添足,面上却不得不佯作镇定,道:“他以为你不想收。”

    “瑶瑶,你也别为此不高兴。”沈碧珠轻扯虞瑶的衣袖,“换作是我,自恨不得将东西扔回去,让他有本事亲自来当面交到你手中。可……怪我犯糊涂。”

    她说得诚恳,也没有故意寻借口。

    虞瑶微拧了眉:“当真不是有别的事?”

    沈碧珠摆出无辜的表情,反问:“别的事是什么事?”

    未发现蹊跷,虞瑶只摇头:“大约我多心。”

    沈碧珠有孕在身,她不可能反复询问,没有觉察异样,这件事便暂翻篇。

    开春之际,坐落在半山腰、周遭静谧清幽的木兰书院顺利落成。

    书院开放的第一日是阳春三月。

    日渐身子重的沈碧珠不方便露面,但有身为瑞王的楚辰远出席,兼之以瑞王府的名义请来阙州城中不少名望,同样吸引诸多的目光。

    大门口匾额上的红绸布在今日方被揭开。

    虞瑶回首,望见上面铁画银钩“木兰书院”几个字,却是一怔。

    这字迹,她认得。

    也不可能认错,分明是楚景玄的字。

    以致于回瑞王府的路上,虞瑶频频走神发愣。

    惹得虞敏轻推她胳膊:“姐姐今日怎么了?为何一直在发呆?”

    虞瑶回过神,勉强笑一笑:“无事。”又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一眼,让车夫停一停,对虞敏道,“出门之前说好给宁宁和昭儿带芙蓉糕回去,不能食言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。

    买糕点的人很多,她们排着队,听得旁边有人津津乐道:“此番今上亲征,打得南凉落花流水,实在解气!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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