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云深刚睡下不久,忽然在梦中感受到了一阵晃动,将他晃回了现实。

    他醒了,睡眼朦胧。

    眼前,萧诚不知为何站在自己榻边,神色紧张地俯身抓着自己的肩头不停晃动,但又恐发出声响一般,顾虑着不敢有太大动静。

    “公子,公子醒醒……”

    少年压低了声音,但话音中的惊怕却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现下还是深夜,秦云深皱着眉朝窗户那瞥了一眼,只见窗外树影婆娑,一点天色见亮的意思都没有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……”

    秦云深合上眼,抬手捂住了前额,似乎还没完全醒来。

    “我刚刚,听见屋顶上有动静……”

    少年惶恐的声音传入耳内,似乎十分焦急。

    秦云深听罢,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山郊野岭之处,夜晚静寂非常,男人耳畔听闻,皆是窗外狂风怒号与枝叶作响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看了看身前神色惶惶的萧诚,又微微侧头看着房顶。

    这房顶是用砖瓦砌成,南边山间多雨,砖瓦堆叠成的尖屋顶能够很好地将雨水引到房屋两侧,避免雨水渗漏到屋内。

    现下,一排排砖瓦嵌在屋顶的木架构上,在黑暗中沉寂无声。

    屋顶上哪有什么动静。

    男人凝神细听了一会,想是少年多疑了,便撑着床起身,安抚般搭上他的肩膀,沉着眸子看着他,没睡醒般哑声道:

    “或许是野猫从屋顶窜过去了,没事的,去睡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是野猫!……”萧诚见男人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,甚至转身就要躺下,他面上不免染了紧张,语气也急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是人,人的脚步声。”

    少年急得声音微微发颤。

    “……人的脚步声?”

    秦云深本又要转身躺下,听萧诚这么说,又回过神来,盯着少年。只见少年眉宇间的恐慌毫不掩饰,仿佛真的听闻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。

    男人迟疑了一会,又抬头看了看房顶。

    屋顶处仍是昏暗一片。

    男人移动了目光,房中目光所及,唯有窗外透入的些微月光化作暧昧的光束投射在小厅,照亮了一隅。

    耳畔,狂风依旧呼啸,枯叶依旧哀鸣。

    “哪有什么动静……”

    秦云深正纳闷着,不经意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屋顶上传来。

    大风喧嚣声中,那脚步声急促且笃定,除此之外,还有砖瓦轻轻碰撞发出的脆响。

    果真有动静!

    秦云深方才还不相信少年的话,此时却睡意全无,坐直了身子,一把拉着萧诚将其往身后方掩。

    听这动静,脚步声似乎是从他们这间屋子的正上方传来。

    屋内的气息,似乎都因此凝结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公子您听到了吗……”

    身旁,少年声音发颤,甚至染上了些哭意。

    “没事,别怕。”

    秦云深站起身,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,便匆忙取了睡前放在床头的匕首攥在手中,继而将萧诚护至身后,生怕有人突然进来伤了少年。

    他曾想过,朝廷的人既然能布下天罗地网找到沐虞,或许也能很快察觉他们的行踪,派人前来追捕。

    但他没有想到,这些人来得这么快。

    秦云深额顶生汗。

    逃出皇城前,他挑的是家中最轻便的马车,最健壮的马匹,按理讲,若朝中得到消息,派了兵前来捉捕,消息传过去一来一回,也未必能马上找到并追赶上来。他们现下歇脚不过一个时辰多些,这些追兵竟能一下就找到这偏僻的小镇来?

    好快的消息。

    秦云深心中惶然,正要想办法带萧诚脱身,忽然察觉异常。

    不对,若是朝廷追捕要犯,这窗外,为何一丝火光也没有?

    早些年他在皇城也见过朝廷抓捕逃犯,当时那阵仗十分浩大,齐刷刷百来号人包围了一处方寸大的宅园,十几米开外便可看见乌泱泱一片人马,火光接天。

    那般声势,才像是抓捕逃犯该有的样子。朝廷抓人,怎可能会像今日这般在屋上疾行?

    不等秦云深想明白这点,忽然只见一人破窗而入,单膝跪落,而后抬起头,直勾勾盯着房内神色惊慌的二人。

    黑暗中,那人手中的大刀反射着皎白月光,亮得人心底发寒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!”

    秦云深将手中匕首横在胸前,把萧诚紧紧护在身后。

    那人冷笑一声,骤然起身,收手提刀,嘴中低声怒喝,朝着二人直直冲来——

    “取尔性命之人!”

    那人挥刀之速度,力道,绝非常人能及。眼看那人一刀看来,秦云深急忙将萧诚推至门口,自己则朝一旁避开。

    一刀挥空,那人也不馁,只是瞪着那意欲嗜血般的双眸朝着秦云深横砍第二刀,好在秦云深也曾学过些防身用的功夫,底盘下沉向侧一仰,与那明晃晃的大刀在空中打了个照面。

    昏暗的光线下,萧诚被推到了门边,还来不及回头替秦云深解围,大门就被外头的人破开,而后,十来个彪形大汉闻声而入,手中的兵器也都泛着银光。

    萧诚先是心下一惊,而后看清来者的样貌后,顿时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是住在隔壁的镖客。

    镖客冲入房中,借着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便冲上前去帮秦云深解围,萧诚则站在门口,心中惊慌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一时间,那不速之客回过身与镖客交起手来,屋内刀光剑影,好不渗人!

    可纵使那人刀上的功夫再好,终究也敌不过十来个大汉提刀上阵,便很快败下阵来,转攻为守。

    料想没有胜算,那人本钻了空档转身冲至窗边要逃,回过头发现萧诚落了单,独自一人站在门边。于是那人心中一狠,不管不顾便折返回来冲向萧诚,举起手中锋利的钢刀——

    萧诚不曾想那人会趁着这个空档来攻击自己,他不像秦云深,从未学过什么防身的招数,眼见着那亮得晃眼的钢刀就要落下,他双眼圆睁,颤抖着身子却一步也挪移不得。

    那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的弧线,砍落下来,萧诚还来不及闭眼,却感受到身旁一阵冲击力将其推开。

    耳旁风声猎猎,眼前刀影一晃而过,少年被推倒在地,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肩膀处的伤犹如火灼般热辣辣疼了起来,眼泪霎时掉出了眼眶,愣是一点能够回神的时间都没有。

    等到他反应过来时,那不速之客已跃出窗外,几个镖客追到窗边便也不再去追,只是急忙回过身将地上两人扶起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空气中的躁动似乎平息了下来,少年身旁的桌椅因方才的打斗被掀翻在地,屋内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萧诚站起身,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秦云深。

    方才,是公子推开了自己么?

    萧诚看着地上的男人,心中除了几分惊怕还未散去,又多了些许愧疚与感激。

    秦云深俯趴在地,此时正神色痛苦地撑着地想要自己起身,被赶来的镖客小心架了起来,扶到一旁坐下。

    还没坐稳,秦云深便眉头紧皱,透过那几人探寻萧诚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,别管我,萧诚呢?萧诚怎么样!”

    他焦急地叫唤着少年,神色紧张,直至那几名镖客让开,他看到萧诚已站在一旁,且似乎没有异样,心中才惶然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,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似乎还不放心,秦云深摆摆手让那些镖客不用管自己,便急忙起身想到萧诚跟前好好端详一番。谁知他刚站起来,背后牵扯出一阵剧痛,疼得他龇牙咧嘴,使他不得不扶着把手重新坐回椅子上。

    “我没事,公子。”

    萧诚见男人这般模样,想是方才推开自己时也伤着了,便不好开口说自己肩上挨了一下。他皱了皱眉,捂住了肩上的伤口,踉跄了两步朝男人走去。

    “公子您先坐着,背后这伤我看挺重,得赶紧处理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镖客摁着秦云深,不让他起来,而后有两人说要到房中去找些药物来。

    萧诚来到秦云深身前,目送那两位镖客离去后,便紧张着要看男人的后背,怎知男人身子往后一仰,愣是遮掩着不让他看。

    “唉我没事,不用看。”

    看着少年着急的神色,男人纵使身上再痛,心里也徒生几分欢喜,强挤出一丝笑来宽慰他:

    “我只是比较怕痛,刚才反应太大吓着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真没事,伤了皮肉流了点血,哪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秦云深疼得皱着眉,嘴上却始终说着没事,不让萧诚看。

    萧诚哪里相信,蹙着眉不答应他,却一而再再而三被男人搪塞过去,临了反倒让男人瞧见了肩膀上渗出的血来,被他反客为主,紧张兮兮拉着直看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还是伤到你了……”秦云深看着萧诚衣服破开的口子和那渗出的血迹,心疼得直吸气,“一会让他们给你先上点药,可别留了疤,到时……”

    不知想到什么,秦云深抬眼,与萧诚对视,喉结滚动,却不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萧诚知道他想说留下疤不好看,但好不好看本该与他无关,因而说出口显得唐突。萧诚便轻轻咳了一声,捂住了肩上的伤,说不碍事。

    边上的镖客见没了危险,又看到二人此番互相关心,不免打趣道:

    “秦公子您倒是只顾着担心这小公子,自己的伤口这么深,搞不好才真会留下道疤来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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